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忆往昔峥嵘岁月稠——访抗美援朝老兵陈宪义

来源:济宁市退役军人之家  时间:2021-04-29

     2021年4月,一个春寒料峭的下午,我跟随李静老师,叩响了家住盛乡小区的抗美援朝老兵,陈宪义老人的家门。门一打开,我们的手就被一位头带鸭舌帽,身穿黑衣服的瘦小老人的双手紧紧握住了。

    “你是……陈宪义老人吧?”带着疑惑,我们被老人拉进了屋。“是的,儿子告诉我,今天有客来。”老人黑色脸颊上有几处老年斑,粗短的眉毛,大眼睛,高高的鼻梁,大耳朵,完全颠覆了我们对90岁老人脏脏兮兮,病病歪歪,目光呆滞,语无伦次的想象,家里收拾地简单整洁。“大爷没想到你身体这么硬朗!”“托共产党的福,没有共产党,哪有现在的俺?”老人请我们坐到沙发上,又是提水,又是倒茶。“大爷,不用忙,俺俩是特来听你老人家讲故事来了。”
    老人闻言,一转身,疾步走进卧室,脱了棉袄,穿了一件挂满军功章的黑色衬衣出来,我们急忙给老人披上棉袄。“大爷,咱从你小时候讲起吧。”“小时候就一个字,‘穷’,大家都穷,有啥好讲的?”老人家有点不解。“大爷,你从小到大,从大到老的故事,我们都感兴趣,你就从头说起吧。”老人两手抚摸着叮当作响的军功章,慢慢地陷入了回忆……
    1932年,我出生在罗屯镇大陈楼村,父母一共生了七个儿子,我是老六,四哥一出生,养不起,就送人了。那时候兵荒马乱,没个正经的家。从记事起,就跟着大人南里北里逃荒要饭,天是房子,地是床,柴草堆,涵桥洞,赶到哪里睡哪里。17岁那年,我和五哥正在逃荒的路上,听说解放军的队伍正在招兵,就跑了十几里路去报名。五哥排在我前面,招兵的上下打量着他,见他又瘦又小,摇了摇头:‘年龄太小,下一个。’‘报告,我比他大!’我伸长脖子,挺直腰,两脚一踮,‘啪!’行了个‘军礼’,领兵的哈哈大笑:‘好!就你了!’
    一到部队,我们就开始集训:投弹射击,单兵爆破,土工作业,排连进攻,刺杀对抗,样样都学;间歇时间,学文化,唱军歌:‘起来,不愿做奴隶的人们,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,中华民族到了,最危险的时刻,每个人被迫发出最后的吼声,起来!起来!起来!我们万众一心,冒着敌人的炮火,前进!前进!前进进!’”老人“嚯”地一下站起来,甩掉披着的棉袄,以立正姿势唱起了国歌,胸前的军功章叮当作响。
    “参军前,我是一个瞎字不识的大老粗,写封信都得找人代笔,教导员从b,p,m,f教起,我见字就学,不会就问,走脑入心,看,头发都累没了。”老人一把扯下帽子,露出寸草不生的光头,我们被老人的幽默逗得哈哈大笑。“家里托教书先生给我回信,说我是‘白字先生’,把‘保家卫国’的‘保’字,写成了‘宝贝’的‘宝’,我还不服:没有家哪有我?没有国哪有家?国家就是我的宝!训练结束,我样样成绩领先,被编到15军28师83团2营机枪连,成了一名机枪手。”“这报纸,杂志都是你看的?”我们拿起茶几上摆放整齐的《济宁日报》,《老干部之家》,问老人家。“是,我每天不光看书看报,还雷打不动地看《新闻联播》。”老人笑着,露出一嘴残缺不全的牙。
    1949年冬天,为追赶国民党残余部队,消灭活动在大西南的军阀和土匪,我们跟随刘邓大军挺进大西南,深入到四川,云南,贵州,西康境内,参加了西南战役。南方的冬天,阴雨绵绵,部队连日冒雨行军,每个人身上都背着武器辎重,干粮,棉被,爬行于大山险峰之间,雨水和着汗水,干粮变成湿粮,棉被变成湿被,跌倒爬起来,爬起来又跌倒,一个个摔成泥人。负隅顽抗的敌人,冷不防来阵“子弹雨”,要么来阵‘石头雨’,倒下的战士就永远地长眠在山上了。解放军采取大迂回,大包围的策略,关起门来打狗,一个山洞一个山洞地拉网式排查。军事打击的同时,还政策争取,受降了好多军阀土匪,胜利解放了西南各省。“我们连在这次战役中,荣立集体三等功。1950年初,我光荣加入中国共产党。入党誓词我现在还记得: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,拥护党的纲领,遵守党的章程,履行党员义务,执行党的决定,严守党的纪律,保守党的秘密,对党忠诚,积极工作,为共产主义奋斗终生,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,永不叛党!”老人又一次站起来,甩掉棉袄,握紧拳头,神情庄重,目光炯炯,重温入党誓词,胸前的军功章叮当作响。“入党不久,朝鲜战争爆发,我第一个咬破食指,用鲜血在抗美援朝志愿书上,签下自己的名字,‘雄赳赳,气昂昂,跨过鸭绿江,保和平为祖国,就是保家乡,中国好儿女,齐心团结紧,抗美援朝,打败美帝野心狼!’1950年10月,我们唱着这首《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》,入朝参战。部队一到朝鲜,就受到朝鲜人民的热烈欢迎。志愿军和朝鲜军民,在一个战壕里,同吃、同住、同战斗。挖战壕,运物质,救伤员,崎岖不平的山路上,到处是朝鲜人民的身影。
    1952年,抗美援朝战争进入最艰苦的阶段。10月底,为了上甘岭上两个面积不大的高地,我军和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,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战。驻守上甘岭阵地的主力是15军,我们二营所在的阵地是上甘岭1号阵地。上甘岭战役,美军先后投入300多门火炮,100多辆坦克,几十架飞机,对我们的阵地狂轰滥炸,试图摧毁我们的军事防御。猛烈的炮火,像8级地震,天崩地裂,坑道中的战士被冲击地东倒西歪,不少人牙齿磕掉了,嘴唇和头磕破了;山头被削去两米多高,沙石铺天盖地,从天而降,整个天空红彤彤,灰沉沉,根本分不出白天黑夜;燃烧弹落到树上,一烘就完,落到人身上,变成滚动的火球,然后化为灰烬;坦克车碾过,更是寸草不留;紧跟在坦克车后面的,是黑压压的步兵,头戴钢盔,身穿皮靴,端着枪,猫着腰,一副笨狗熊的样子。我所在的坑道有三架机枪,从左、中、右三个方向向敌人扫射。羊群似的敌人死了一波又一波,在机枪的掩护下,战士们冲出坑道,跳进战壕,和敌人近距离交锋。战壕里堆满尸体,我们不得不把尸体摞起来做掩体,一阵机枪扫来,‘噗嗤’,‘噗嗤’,血肉四溅,战士们像喷了红漆的血人,谁也分不出是谁。这样的战斗持续了五六天,阵地失而复得,得而复失。敌人封锁了‘上甘岭’的水道、粮道,战士们干裂的嘴唇像冬天的榆树皮,嗓子眼里像有锯条来回地割,压缩饼干,炒面根本就咽不下去。战斗越来越残酷,眼看着身边的战友一天比一天少。机枪枪管红红的,像刚从炼铁炉里取出,另两位机枪手不知什么时候牺牲了,我一个人担负起三个机枪手的重任,东边来了敌人,我打东边的枪,西边来了敌人,我跑西边打。眼看子弹用光,手榴弹也完了,为了迷惑敌人,消耗敌人的武器弹药,我们随手捡起地上的空罐头盒,炸掉的残胳膊,断腿,一个接一个地朝外扔,每扔出一个,都会吸引敌人一阵‘嗒嗒嗒’的枪声。不知什么时候,战壕里就剩我和另一位战友,这时候爬进来七八个敌人,我俩挥舞起刺刀,杀红了眼。‘哈——哈——’一刀一个,一刀一个,杀一个,赚一个,杀一个,赚一个!”“腾”地一下,老人又甩下棉袄,猛地站起,左一下,右一下地做起了刺杀动作,胸前的军功章叮当作响。
    “战斗结束,战壕里就剩我一个人还能爬动,我挨个摸摸横七竖八躺着的血人,其中一个裤管里还流着血,我撕开大衣,用棉花给他堵住伤口,用布条草草地勒上,把他驮到背上,爬出了战壕。等我驮着伤员,被人救起,送到后勤医院的时候,我才知道,我驮回的是我们营长,我大腿上也被削去了一大块肉。”“回国后,我在15军做军事教员,后在河南永成县人民武装部任参谋。1964年复原回家,在村里干起了民兵连长。”“大爷,你太了不起了!你真是国家的功臣,人民的英雄!”我和李静老师同时竖起了大拇指。“我从不把自己当英雄,那些浴血奋战,牺牲在前线的战士,才是真正的英雄。”老人连连摆手。
    抚摸着老人胸前的十来枚军功章,每一枚都是各级党委政府致敬英雄,致敬最可爱的人崇高表达:最早的一枚是1950年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南军区颁发的集体三等功奖章;两枚银色奖章,绶带已退了颜色,那是朝鲜人民颁发给老人的最高荣誉,凝结着中朝人民的深情厚谊;一枚1951年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,全国委员会颁发的抗美援朝个人二等功的奖章,更是对老人勇敢、机智、不怕牺牲精神的最高肯定;1954年全国人民慰问人民解放军代表颁发的奖章;2019年,中共中央,国务院,中央军委颁发的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纪念章;2020年,中共中央,国务院,中央军委颁发的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纪念章;2007年,中共济宁市委,济宁市人民政府颁发的“献给共和国创立者”奖章;一枚中共鱼台县委2011年颁发的建党90周年纪章。
    不知不觉,我们该和老人告别了,老人又一次用因扳动机枪而关节变形的手,紧紧握住我们的手:“感谢党和政府对我们退伍老兵的关怀和照顾,罪让牺牲的战友受了,福让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享了。”出门迎面几个胸前飘着红领巾的孩子,穿梭在红花绿草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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